A轮融资后，毫末智行估值一度突破10亿美元。最近，这家智能驾驶明星企业却突然宣布“全部在职员工停工放假”。毫末智行官网显示，其乘用车辅助驾驶产品广泛搭载于长城汽车旗下哈弗、坦克、魏牌等各品牌。

“毫末智行一直大小周上班，直到这周六突然通知说下周一停工。”11月22日，毫末智行公司突然发布一则“停工放假通知”，称基于“公司当前的经营现状，自2025年11月24日起，公司及分公司全部在职员工停工放假”，复工时间另行通知。

在北京初冬的寒风中，一名员工从一块写有“毫末智行”的石墙前走过。此前，毫末智行董事长张凯、CEO（首席执行官）顾维灏等公司高管曾在这里竖着大拇指合影。“从停工前公司的经营情况看，复工很难了。”他告诉记者，除了10月工资没有发，员工们也担心11月的工资发不出来，此外还有社保和公积金也没有缴纳。

这家曾经被誉为“中国量产自动驾驶领头羊”、估值一度超过10亿美元的明星企业，猝然进入濒临倒闭的倒计时。

产品价格持续下探，金主无力负担？

作为一家专注于自动驾驶技术的人工智能企业，毫末智行成立于2019年11月29日，由长城汽车智能驾驶前瞻部孵化而成。该公司主营业务包括乘用车辅助驾驶、末端物流自动配送车、智能硬件，以及MANA数据智能系统等。股权结构方面，保定市长城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持股27.5247%，河北雄安长城汽车科技有限公司持股26.2140%，两者合计持股超过53%。

公开报道显示，毫末智行早期曾获得长城汽车、美团、高瓴创投等机构投资，累计融资规模约20亿元。在2021年A轮融资后，毫末智行估值突破10亿美元，跻身独角兽行列。不过，从2023年起，毫末智行频频陷入裁员传闻，职能部门裁员比例甚至高达30%-50%。

尽管毫末智行曾宣布与北京现代、丰田、宝马等主机厂签订定点合作协议，但公司官网显示，毫末乘用车辅助驾驶产品所搭载的车型，均出自长城汽车旗下各品牌。而对于长城汽车来说，毫末智行仅仅是其重点供应商之一，一旦其智驾方案拖累用户体验，很容易被其他供应商所取代。

“在更高阶的城市NOA（领航辅助驾驶功能）覆盖上，毫末智行可能当初走得相对保守了一点。”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长城汽车高管表示，前些年长城汽车新能源转型进展较慢，落后于国内其他自主品牌，因此对智能化转型尤其重视，不愿看到新车在智能驾驶领域再次落后，尤其是城区智能驾驶功能。他告诉记者，虽然坦克、魏牌等车型大量采用了毫末的智驾方案，但用户体验较为一般，因此后来才找元戎启行合作。

公开信息显示，毫末智行董事长张凯曾在长城汽车担任技术副总工程师、智能驾驶系统开发部部长等职务。同时，长城汽车董事长魏建军、总经理穆峰均为公司董事。长城汽车与毫末智行的关系可见非同一般。

但随着行业竞争的加剧和智驾方案的加速演变，长城汽车自身面临着较大的市场压力时，不仅无法继续投资毫末智行，反而将资金和订单投向了其他竞争对手。

2023年，长城引入元戎启行作为高阶智驾供应商，并领投其C轮融资1亿美元，随后，魏牌全新蓝山、高山等高端车型均采用元戎启行的“端到端”智驾方案。与此同时，大疆旗下卓驭科技的纯视觉方案也在魏牌车型上密集测试。作为甲方和金主，长城汽车的这些选择，或许成了“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”。

一方面，作为大股东的长城在智驾方案上并未“押注”单一供应商，而是向元戎启行等企业倾斜，这使得毫末智行的处境更加艰难。另一方面，自动驾驶行业具有“长周期、高投入”的特点，毫末智行虽背靠长城，但独立运营后仍需自负盈亏。其主力产品城市NOH（高速导航辅助驾驶功能）装机量有限，导致前装量产规模难以支撑研发成本。

事实上，毫末智行的遭遇并非孤例，据不完全统计，目前已有至少7家已经实现业务落地、具有相当规模的自动驾驶公司破产、清算或深度重组。

终端市场震荡，盈利能力将成供应商企业“生死线”

“随着第三季度业绩期落幕，我们听到更多车企发出警示。第四季度销量指引总体低于一致预期；甚至在年底政策刺激退坡前，需求就已出现减弱迹象。”近日，瑞银投资银行在一份中国汽车行业报告中判断称，2026年，国内乘用车销售增速可能从2025年的8%放缓至2026年的-2%，乘用车批发增速可能从11%放缓至3%。其中，电动车批发增速（包括出口）将从2025年的28%放缓至2026年的15%。

记者了解到，比亚迪汽车11月销量为48.01万辆，同比下降5.25%。得益于银河品牌销量爆发，吉利汽车11月份销量同比增长24%，达到31.04万辆。长城汽车新能源销量则环比下降13.09%。此外，小鹏、蔚来、长安深蓝三家新能源汽车品牌的11月销量，环比降幅均超过了10%。

从国内头部车企陆续交出的11月销量成绩单来看，2025年四季度，并未出现整车企业和供应商期待中的“翘尾”行情。

蔚来创始人李斌在一场媒体沟通会上表示，四季度行业真正的问题是需求，原来都认为有惯性翘尾效应，因为今年买便宜一万五，但都没有想到的是，10月中旬置换补贴突然全国范围内基本上都停了，“这件事比大家想象的对市场的影响大，行业根本没有预期这件事。整个行业新增订单都大幅下降，用户消费者持续观望”。

“和当时长城汽车将智能驾驶部门分拆出来，成立独立的零部件公司并谋求独立上市不同，目前比亚迪、小鹏、理想等车企加大智驾研发投入，宣称全栈自研，以掌握技术核心、提升产品差异化竞争力。”汽车分析师白德认为，随着智能驾驶技术愈发得到重视，第三方供应商的生存空间或将受到挤压。

他分析称，当前，以“地大华魔”（地平线、大疆、华为、Momenta）为代表的头部企业凭借技术、资金和规模优势占据市场主导地位。其他外部供应商既要推出自研创新技术，还要及时转化为实际商业订单，并在与车企自研的模式竞争中保持性价比优势。

记者统计发现，目前智能驾驶头部企业已将NOA方案的物料清单成本暴力下探至7000元甚至4000元级别，行业陷入了“亏本赚吆喝”的现金流保卫战。对于不想像毫末智行一样突然陷入“停工放假”的企业来说，成本控制能力、盈利能力将成为熬过这个冬天的“生死线”。

中青报·中青网记者 张真齐来源：中国青年报